伞柄上的潮气

下班时突然下起了雨，我站在写字楼门口翻背包，指尖摸到那把灰蓝色的伞时，指尖顿了顿。伞柄上缠着的胶带换了三次，还是没挡住木纹里的潮气，握在手里凉丝丝的，像某个冬天里他的指尖。

以前我们总共用一把伞。他撑伞时总把大部分空间让给我，自己半边肩膀常被雨打湿，我拽着他的袖子说 “往我这边挪挪”，他却笑说 “我火力壮，淋点雨没事”。那时候雨好像总下得很温柔，雨声混着他的说话声，连风里都带着暖意。

今天我独自撑着这把伞走在雨里，才发现它其实很小。雨滴打在伞面上，发出密集的 “哒哒” 声，我刻意把伞往左边偏了偏，肩膀还是很快凉了一片 —— 原来以前不是伞够大，是他一直替我挡着雨。

地铁口的便利店还亮着暖黄的灯，我走进去买了杯热可可，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，才稍微驱散了些寒意。以前他总在这里等我下班，手里永远攥着一杯热饮，说 “刚出锅的，你喝慢点儿”。现在柜台前站着一对情侣，男生把热奶茶的吸管插好递给女生，女生笑着碰了碰他的胳膊，像极了以前的我们。

我捧着热可可站在角落，看着玻璃门外的雨丝斜斜落下，突然发现自己连喝热饮的习惯都没改，只是再也没人会提醒我 “别烫到舌头”。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，我以为是他的消息，掏出来却只是推送的天气预报，说明天还是雨天。

回到家时，玄关的灯是暗的。我把伞靠在鞋柜旁，水滴顺着伞骨往下淌，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。以前他总记得在玄关放一块吸水垫，说 “别把地板弄湿了，容易滑”，现在吸水垫还在，只是上面落了层薄灰。

房间里还留着他的痕迹：书架上他送我的那本诗集，扉页上的字迹还很清晰；衣柜里他没带走的灰色围巾，还带着淡淡的雪松味；连冰箱里，我昨天居然还习惯性买了他爱吃的柠檬味酸奶 —— 明明知道，他不会再回来了。

我坐在沙发上翻那本诗集，翻到第 37 页时，一片干枯的银杏叶掉了出来。那是去年秋天我们在公园捡的，他说 “留着当书签，明年秋天还来捡新的”。可今年秋天还没到，我们就已经走散了。

窗外的雨还没停，我把银杏叶夹回诗集里，又把那杯凉透的热可可倒进垃圾桶。伞柄上的潮气慢慢渗进掌心，像某种挥不去的余温，明明早该凉透了，却总在某个瞬间，突然烫得人眼眶发酸。

我起身把伞挂回阳台，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，带着雨的湿气。其实我知道，这把伞早该扔了，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再见，那些没来得及兑现的约定，早该被雨冲散了。可我还是没舍得 —— 就当是，替那个总把伞偏向我的人，多留一点，没凉透的回忆吧。

明天大概还是雨天，我想，或许该买一把新伞了。